周文柏在一旁重重哼了声:“明日我就让人去官窑搜查,把那些刑具全找出来当物证!我倒要看看,铁证如山,宁唯还能嘴硬到几时!”
沈知棠想起什么,从怀里翻出一张叠得整齐的麻纸:“这是我在官窑外的草丛里捡到的,上面画着些奇怪的符号,看着不像寻常村民的字迹。”
谢凛接过麻纸展开,借着篝火的光仔细辨认:“这是官窑的出货记号。每个符号对应不同的铁器品类,旁边的数字是数量。”
他指着其中一个扭曲的符号,“这个代表掺了铅的劣质兵器,通常会偷偷运往边境,冒充合格军械。”
周文柏凑过来看了两眼,脸色愈发凝重:“难怪听说最近京城兵部查军械库时,总发现一批批兵器质量不对,原来是宁唯在背后搞鬼!这不仅是贪墨,简直是通敌叛国!”
帐篷外的风声渐起,吹得篝火噼啪作响。
他将麻纸递给周文柏,声音恢复了沉稳:“周大人,这记号得尽快交给京城兵部核对,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宁唯的同伙。”
周文柏接过麻纸,看了两人一眼,轻咳两声:“那你们先聊着,老夫去整理供词。”
说罢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帐篷。
谢凛看着沈知棠思索的模样,“等处理完宁唯的事,我们便回京城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
她轻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。
谢凛伸出手,拿起她放在一旁的药膏:“剩下的药膏我来涂吧,你歇会儿。”
他在孩子们身边坐下,动作轻柔地给他们涂抹伤口,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。
沈知棠看着他专注的模样,心里涌起一股暖流,她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,将披风的一角轻轻搭在他的肩上。
谢凛涂药的动作顿了顿,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。
“你后背的伤……”
她忍不住开口,目光落在他被锦袍遮住的后背,“当时在暗河里泡了那么久,会不会发炎?”
谢凛手上的动作一顿,侧头看她时眼底带着笑意:“放心,有金疮药,死不了。”
“谁跟你说笑了!”
沈知棠瞪他一眼,“伤口泡水最容易溃烂,明日我再给你换次药,必须仔细检查。”
“好。”
谢凛低笑出声,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,声音放得极轻。
两人一时无话,帐篷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。
沈知棠望着谢凛专注的侧脸,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,将他眼底的温柔映得愈发清晰。
她想起初见时他一身锦袍、清冷矜贵、传说中的纨绔世子模样。
可谁能想到这样的世家公子,会为了查案浑身是伤地钻暗河,会蹲在帐篷里给孩子们涂药膏呢?
“在想什么?”
谢凛忽然抬头,正好撞进她的目光里。
沈知棠像被抓包的小偷,慌忙移开视线:“没、没什么!”
她手忙脚乱地收拾药箱,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瓷瓶,药粉撒了一地。
“小心些。”
谢凛连忙起身帮她收拾,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一起,像有电流窜过,双双缩回了手。
帐篷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周文柏掀帘进来,脸色凝重:
“不好了!宁唯在牢里自尽了!”
沈知棠和谢凛同时站起身:“什么?!”
“刚去送饭的衙役发现的,人已经没气了!”
周文柏急得直踱步,“他嘴里还咬着块碎布,像是早就准备好的!”
谢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:“带我去看看!”
牢房里灯火通明,宁唯趴在冰冷的地面上,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,嘴角还残留着黑紫色的痕迹。
谢凛蹲下身仔细检查,指尖挑起他嘴角的碎布闻了闻,沈知棠远处看着道:“不是自尽,是被人灭口的。”
“又灭口?”
周文柏大惊,“可这牢外有衙役看守,谁能进来动手?”
“未必是外人。”
谢凛起身看向牢门的锁具,“锁是从里面反锁的,但锁芯有被撬动过的痕迹,事后又被人伪装成原样。这牢里有内鬼。”
沈知棠蹲下身查看宁唯的口鼻:“他嘴里的碎布沾了剧毒,勒痕是死后被人伪造的,真正的死因是中毒。”
她指尖轻轻按压宁唯的指甲,“指甲发青,瞳孔散大,是急性剧毒发作的症状。”
谢凛的目光扫过牢房四周,最终落在墙角的通风口上:“毒药是从这里送进来的。”
他伸手摸了摸通风口的栅栏,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药粉味,“应和宁唯嘴里的毒素一致。”
周文柏又惊又怒:“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手!传我命令,把所有看守牢房的衙役都叫来问话!”
谢凛却拦住他:“不必了。”
他走到牢门外,目光落在走廊尽头一个缩着脖子的年轻衙役身上,“你来说说,刚才是谁给宁唯送过东西?”
那名衙役吓得脸色惨白,“噗通”一声跪了下来:“大人饶命!小的什么都不知道!是、是李头让我把一碗面送给宁大人,我送去就离开了啊!”
“李头?”
周文柏皱眉,“看守牢房的李捕头?”
“是!”
王二连连磕头,“李头说宁大人是朝廷重犯,让小的务必亲自送到他手里,还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……”
谢凛眼底寒光一闪:“去搜李捕头的住处!”
……
衙役们很快在李捕头的床板下搜出了一封密信和一小包毒药,密信上的字迹与官窑出货单上的记号如出一辙。
周文柏看着密信上的内容,气得浑身发抖:“好个李忠!竟敢勾结宁唯的同党,杀人灭口!”
谢凛拿起密信仔细查看,指尖在信上某个名字处重重一点:“不是勾结,他根本就是宁唯背后那人的人。”
沈知棠凑过去一看,信尾赫然写着“等候赵大人指令”几个字。
“赵大人?”
沈知棠心头一紧,“难道是户部侍郎赵康?”
按照原主记忆,她父亲当年的案子,赵康就是主审官之一。
谢凛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:“看来这潭水,比我们想的还要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