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嘀——嘀——”
刺耳的喇叭声扎进耳膜,秦晓玥浑身一颤,猛然睁开双眼,阳光直刺瞳孔,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,随即又迅速闭上了眼睛。
她明明记得自己刚走出时装周秀场,一辆货车从侧方猛然冲出……
“晓玥!还睡?太阳晒屁股了!”
一声粗犷的嗓门突然在耳边炸开,秦晓玥猛地一惊,再次挣扎着睁开了眼,头顶没有洁白天花板,也没有精致的吊灯。
而是一块块斑驳起皮的灰泥墙,横梁上挂着几缕发霉的稻草。
这是……什么地方?
她茫然地环顾四周,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。
身上盖着床薄得几乎透光的被子,打满了颜色各异的补丁。
墙皮大片剥落,泛黄的墙壁上贴着一张陈旧的年画。
“这是哪儿……”她干涩地低声呢喃。
“傻了?赶紧起!你爸的船要靠岸了,去帮着搬鱼!”
话音未落,门帘“哗啦”一声被猛地掀开。
一个皮肤黝黑、身材粗壮的中年女人迈步进来,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稀饭,“昨天下海淋了雨,烧退了没?先把粥喝了。”
秦晓玥愣愣地接过那粗瓷大碗,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女人的手背,那粗糙的触感,真实得让她心头猛然一颤。
她看向碗里,米汤清得像水,只飘着零星几粒米粒。
“妈?”
“快点喝,凉了之后更难咽。”女人没回头,只是拿身上的蓝布围裙草草擦了一下手,转身便要往外走。
秦晓玥抬起手,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,没有丝滑的触感,相反皮肤粗糙、紧绷。
她心头一慌,一把掀开被子,光着脚跳下床,找到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。
镜中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,一个看起来十八岁的女孩,眉眼轮廓依稀与她自己有几分相似,但肤色黝黑,脸颊瘦削,眼窝微微凹陷。
“我穿越了?”
她咬咬牙,猛地抬起手,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。
“嘶!”
剧烈的疼痛瞬间炸开,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,眼角都泛起了泪花。
屋外传来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,夹杂着狗吠和海鸥的鸣叫。
她强撑着发软的双腿,一步步走向门口,掀开那半旧的布帘,走了出去。
她正站在一个依海而建的小渔村中央,四周是一排排低矮的砖瓦房,屋顶盖着灰黑色的瓦片,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。
远处,湛蓝的海水在阳光下泛着银光。
几艘老旧的木船正缓缓驶向岸边,船身随着海浪轻轻摇晃。
海风扑面而来,咸腥中夹杂着鱼腥味。
秦晓玥怔怔地站在门口。
几个孩子在柔软的沙滩上奔跑着,赤着脚丫踩在细沙上,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。
一个扎着两只辫子的小丫头远远地看见她,眼睛顿时亮了起来,蹦蹦跳跳地朝她跑了过来。
“姐,你好啦?昨天掉海里可吓死我了!”
秦晓玥蹲下身,双手轻轻扶住小丫头的肩膀,试探着问:“今年是哪年?”
“1980年,姐你傻啦?”
小丫头愣了一下,随即咯咯笑了起来。
她一边笑,一边甩开秦晓玥的手,转身一溜烟地跑远了。
1980年!
深市!
秦晓玥的心脏猛地一缩,她做时尚买手多年,对这段历史门儿清,这时候的深市还没发展起来,正是一穷二白,破败得几乎看不出日后“奇迹之城”的影子。
可就在今年八月,国家刚批了经济特区!这意味着政策红利、意味着无数人即将涌入。
而她,竟然就站在这个时代的起点上!
她走到床边,掀开枕头,在底下摸索着,指尖触到一本硬壳本子。
那是她参加巴黎时装周时一直随身带着的手稿本,封皮已经有些磨损,边角微微翘起。
她急忙翻开,心跳加快,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愣住,所有的设计草图都不见了。
好多页纸像是被海水浸泡过,墨迹晕染开来,糊成一片黑乎乎的痕迹,根本无法辨认。
只有少数几页勉强还能看清内容。
她凑近细看,目光落在其中一页的标题上,费力辨认出几个字:“未来行业指南……”
下面是一行小字,墨迹已经晕开,但仍能勉强读出:“磁带生意……港台歌流行……预计一九八三至八五年,录音带市场需求激增,利润率可达三百以上……”
“这算什么外挂?”
秦晓玥盯着那行字,忍不住苦笑出声。
她原本幻想着能带个服装秘籍,比如“二十年流行趋势预测”,或者干脆来本“股市必赢指南”,好让她一跃成为时代的弄潮儿。
可结果呢?
系统没给她时装蓝图,也没给股票代码,而是塞了个卖磁带的“致富宝典”?
搞音乐?
能赚几个钱?
在这渔村,连电都时不时断,谁会花钱买一盘磁带听歌?
她无奈地合上本子,指尖还在微微发抖。
或许,这本残破的手册,真能撬动些什么?
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,夹杂着脚步声和竹筐碰撞的声响。
她皱了皱眉,起身走出屋子。
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正扛着一筐沉甸甸的鱼走进来。
他赤着脚,裤腿高高卷起,露出晒得发红的小腿。
那竹筐歪歪斜斜地压在他肩上。
他身后跟着个十来岁的男孩,个头还没筐子高,也咬着牙费力地扛着一筐渔获。
“晓玥,过来分鱼!”
男人头都没抬,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句。
秦晓玥怔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他在喊她。
她抿了抿嘴,快步走过去。
还没靠近,一股浓烈刺鼻的鱼腥味便直冲鼻腔,呛得她下意识屏住呼吸。
竹筐里堆着些小鱼,大多也就手掌那么长,银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微光。
但数量稀少,稀稀拉拉没几条,有些鱼已经翻了白眼,显然是刚死不久。
她看着那少得可怜的收获,心里一沉,小心翼翼地问:“今天没捞着多少鱼?”
“捞个鬼!”
男人猛地骂了一声,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。
接着,他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,咬牙道:“现在人都往特区跑,近海的鱼都快捞光了。”
“你毕业都俩月了,整天待在家里,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,也不是个长久之计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稍微放缓了些,“村支书前两天来通知,说公社新办的纺织厂正在招人,明天你去报个名试试吧,好歹也算个正经工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