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菲菲的裙摆,扫过青石板路时带起细碎声响,她攥着袖中那枚冰凉的凤牌,指节都因用力泛了白。
皇后娘娘宫中的婢女青禾,引着她穿过垂落的紫藤花架,廊下宫人见了青禾这副熟稔模样,都识趣地垂首敛声,连脚步都放轻了几分。
“小姐且坐,这是刚从御膳房取来的冰镇酸梅汤,您先解解暑气。”青禾将描金托盘上的白瓷碗推到她面前,青瓷小勺碰撞碗沿发出清脆声响。
庭院里的石榴花开得正盛,殷红的花瓣落在石桌上,倒比她鬓边的珠花还要艳几分。
林菲菲却没心思品那酸甜滋味,她指尖划过碗沿的冰珠,急声道:“青禾,墨北淮肩上的箭伤若是拖到明日,怕是……”话未说完便被自己咽了回去——她怎能在皇后宫中直呼墨北淮的名字?可一想到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她心口就像被藤蔓缠得发紧,“我姨娘上次告诉我,凭这凤牌无论何时来找青禾,都能见到皇后娘娘……”
青禾屈膝行了个半礼,眼尾的细纹里藏着几分为难:“小姐您是皇后娘娘的心头肉,青禾哪敢有怠慢的道理?
只是方才李总管来报,娘娘正在太子府赏新引进的西域蓝玫瑰,说是太子爷特意寻来给娘娘解闷的,这会子怕是走不开。”
她偷眼打量着林菲菲,见她眼圈泛红,又补了句,“不过奴婢已经差人去通报了,想来娘娘很快就会过来。”
林菲菲点点头,端起酸梅汤抿了一口,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压不住心底的焦灼。
她不知道墨北淮此刻怎么样了,那支淬了药的箭羽已被她拔出,简单的做了消毒后再包扎,太医说还需要人参做滋补。太医说人参可治百病,市面上已经断货,唯有皇宫里还有。
而此时的太子府里,皇后正站在一丛蓝玫瑰前,指尖轻触着花瓣。那花瓣蓝得像浸了海水,边缘泛着淡淡的银白,在阳光下透着几分妖异的美。
“听闻母后让人拿捏了?”霍砚辞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,他站在皇后身后,玄色锦袍上绣着暗金龙纹,腰间玉带束得紧,衬得他肩背愈发挺拔。
他实在难以想象,谁有这般胆子,敢对一国之母动心思。
皇后转过身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:“皇儿这话说的,母后是谁,岂会任由人拿捏?”她见霍砚辞眉头紧锁,便知道这儿子是真动了气,
遂放缓了语气,“菲菲是你姨母的女儿,论起来,也是你的亲表妹。她一个小姑娘家,能有什么坏心思?”
霍砚辞沉默不语,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妹毫无印象,只知道母亲时常提起,语气里满是疼惜。
皇后知道他的性子,若是不把话说透,怕是日后真会对菲菲生出芥蒂。
她叹了口气,目光望向远处的飞檐,像是陷入了回忆:“你姨母是我的亲姐姐,当年顾氏家道中落,父母双亡,只剩下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。后来你姨母嫁给了江南富商林家,临行前,她将婆家给的聘礼悉数换成了银票,塞到我手里,说让我好生生活。”
她顿了顿,指尖轻轻摩挲着鬓边的珠花:“也就是拿着那些银子,我才在你父皇微服私访遇险时,帮他解了燃眉之急。那时候淮河泛滥,百姓流离失所,你父皇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童,被冲上岸时已经昏迷不醒,身边又缺医少药,更别说救助灾民的银子了。若不是母后我有你姨母给的那些钱,怕是……”
“所以父皇才总说,母后是他的救命恩人。”霍砚辞接口道,语气缓和了些。他自幼便听父皇说过,当年若不是母后倾力相助,他不仅性命难保,更会错失民心。
“是啊,若不是你姨母,哪有今日的皇后?”皇后拍了拍他的手背,“菲菲是你姨母唯一的女儿,如今她在宰相府过得并不舒心,皇儿日后定要替母后好好照看她。”
霍砚辞不置可否,只是微微颔首。
皇后见他这般模样,便知他听进去了,遂笑道:“本宫乏了,这就回宫去。你也早些歇息,明日还要上朝。”
待皇后的仪仗走远,霍砚辞才转身回了书房。他刚坐下,便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道:“凌风,你怎么看?”
话音刚落,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跃下,单膝跪地:“回爷,那林菲菲小姐……好生厉害。”
霍砚辞挑眉:“哦?怎么个厉害法?”
“属下今日按爷的吩咐去宰相府探查,在宰相府的庭院里,亲眼见过林菲菲小姐,眨眼的功夫,人不见了。”凌风说起这事,
声音都带着几分发颤,“属下查遍了整个宰相府,都没找到她的踪迹,这世上怎会有人能凭空消失?”
霍砚辞指尖敲击着桌面,发出笃笃的声响。凭空消失?这世上哪有这般离奇的事?
除非……他眼底闪过一丝冷光,难道是用了什么障眼法?
正思忖间,门外传来轻叩声,凌悸推门而入,脸色有些发白:“爷,宫里都在传……说皇后娘娘已经下了口谕,要将林菲菲小姐许配给您,日后她便会是,太子府上的准太子妃。”
他说完,大气都不敢喘,偷偷抬眼打量着霍砚辞的神色。他知道林菲菲与他家爷是死对头。当初若不是林菲菲抛下了他家爷,爷也不会险些丧命。
霍砚辞猛地攥紧了拳头,指节泛白:“母后疼惜表妹,本太子无话可说。但这太子妃之位,岂是她想坐就能坐的?只要本太子不点头,太子妃就不能作数!”
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,凌悸和凌风都低着头,不敢言语。他们知道,这位太子爷一旦下定了决心,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。
而此时的皇后宫中,林菲菲终于等来了皇后。她刚要起身行礼,便被皇后一把拉住:“傻孩子,在我面前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?快坐下,让我瞧瞧,这几日是不是瘦了?”
林菲菲望着皇后慈爱的眼神,眼眶一热,那些到了嘴边的话,忽然就说不出口了。她知道,皇后待她好,可墨北淮的伤……她该怎么办?